2014 年 8 月 4 日，星期一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道格·瓦特 (Doug Watt) 接到了当地消防救援部门打来的报警电话。
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内陆的帝国金属公司 (Imperial Metals)波利山 (Mount Polley) 矿的尾矿池大坝发生溃坝，向波利湖 (Polley Lake)、黑泽汀溪 (Hazeltine Creek) 和奎斯内尔湖 (Quesnel Lake) 排放了 250 亿升有毒污泥，而瓦特的莱克利 (Likely) 小镇就位于这些湖的湖岸边。
“他们告诉我，水坝在夜间决口，水正倾泻而入湖中，我们应该做好撤离的准备，”瓦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在 2001 年之前一直在波利山矿担任冶金师和轮班主管。
当瓦特走到外面把船从水里拉出来时，他听到了“一声咆哮，就像远处的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这是数十亿升的波利山矿井废水和有毒采矿副产品（称为尾矿）顺着山坡涌入盛产鱼的奎斯内尔湖的声音。
大量垃圾的涌入——总量可填满约 10,000 个奥林匹克规格的游泳池——将杂草丛生的细小黑泽汀河变成了一条宽阔而荒凉的河道，两旁布满了树桩和碎片。
约有 190 亿升尾矿泥浆涌入溪流汇入奎斯内尔湖的水中，奎斯内尔湖是卑诗省最深的湖泊，也可能是世界上最深的峡湾湖。较重的物质最终沉积在长达六公里的湖床中，形成一股宽一至两公里、深达 10 米的废物羽流。
根据国家环境有害物质清单，尾矿库泄漏导致数吨碎屑和重金属流入当地流域，其中包括 134.1 吨铅、2.8 吨镉和 2.1 吨砷。加拿大环境部估计，此次泄漏占 2014 年加拿大环境铅排放总量的 92%。
它曾是、并且现在仍然是加拿大历史上最严重的矿井废物灾难。
根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委托的一份专家报告，波利山尾矿坝溃坝是由于设计不当导致的，该设计未能考虑到尾矿设施下方的薄弱冰川淤泥层。溃坝发生前的 14 年里，该省允许帝国金属公司将大坝高度增加40 多米，大约相当于 12 层楼高。
2015 年的报告得出结论，最终，尾矿坝下方不稳定的地面导致其移动和剪切，从而导致溃坝。
灾难发生后，总部位于温哥华的帝国金属公司承诺对此次破坏承担责任，此次破坏影响到了 T’exelc First Nation 和 Xatśūll First Nation 的传统领地。（这两个民族都与帝国金属公司签订了保密的“参与协议”，并拒绝对本文发表评论。）
然而，帝国金属公司从未因尾矿坝溃坝事件被罚款或面临法律后果——卑诗省纳税人承担了 4000 万美元的清理费用。该公司是否遵守法规仍存在许多疑问。该公司持有省环境部颁发的许可证，但仍在将波利山的废水排入奎斯内尔湖。
帝国金属公司目前正寻求扩大波利山矿坑，并将矿山的寿命延长至 2031 年。该公司希望将修复后的尾矿池大坝再延长四米，并继续向奎斯内尔湖排放废水。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矿业部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称，该公司申请扩建尾矿坝的公众咨询期预计将于 8 月中旬发布。
帝国金属公司称已花费 7000 万美元修复小溪
尾矿坝溃坝时，贝芙·塞拉斯 (Bev Sellars) 是 Xatśūll First Nation 的首领。2017 年，她根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环境管理法》和《矿产法》对帝国金属公司提起了 15 项指控的私人诉讼。在该案开庭审理的前一天，一家新闻媒体告知塞拉斯，该省已暂停起诉。
“省政府甚至没有礼貌地给我打个电话”，塞拉斯在学术期刊《BC 研究》上发表的一次采访中回忆道，该采访是灾难十周年纪念特刊的一部分。
2018 年，帝国金属公司以 1.08 亿美元的价格与两家参与尾矿坝设计和维护的工程公司 达成和解。该公司报告称，它支付了 7000 多万美元来清理泄漏并修复 Hazeltine Creek。
“总的来说，他们并没有自掏腰包来支付清理费用——他们的清理工作基本上只是试图恢复黑泽汀溪，”瓦特告诉《独角鲸》。“他们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但要恢复到 [漏油前] 的状态还需要 100 年或更长时间。”
“我们能为波利山尾矿池泄漏事件获得赔偿和恢复吗？” 前任当选的 Skat’sin te Secwépemc（Neskonlith 印第安部落）酋长 Judy Wilson 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研究》纪念刊中问道。“这会带来任何真正的具体变化吗？现在我们将在加拿大和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进行更多采矿，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能源、矿业和低碳创新部长乔西·奥斯本 (Josie Osborne) 的办公室取消了关于政府在波利山灾难发生后加强对采矿业监管的工作的预定电话采访，然后通过电子邮件回复了《独角鲸》的提问。
“波利山灾难给脆弱的当地环境和采矿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奥斯本在电子邮件回复中表示。“然而，它也改变了我们管理尾矿储存设施和在该省进行采矿合规和执法的方式。我的部门致力于维护世界领先的法规，并对所有受监管的采矿行为实施强有力的监督。”
生物学家称波利山是 “世界上受到最严格审查的矿山”
泄漏发生后不久，帝国金属公司就试图重启矿场运营。2017 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环境和气候变化战略部向该公司颁发了向鱼类丰富的奎斯内尔湖排放废水的许可证。这仍然让瓦特和其他莱克利居民感到担忧。
“他们的水处理技术只能去除固体。它不会去除任何溶解的化学物质，如营养物和金属，”瓦特解释道。“他们仍然把这些物质排入湖中。”
2020 年 12 月，省环境部对 Imperial Metals 处以9,000 加元的行政罚款，原因是该公司未能按照许可证对 Mount Polley 的长期水处理系统进行调查和测试。2021 年 9 月，该公司要求降低罚款的尝试被 BC 省环境上诉委员会驳回。
一年后的 2022 年，帝国金属公司重启了位于波利山的金铜矿开采业务，目前约有 350 名员工。据该公司网站称，该矿今年的生产目标是开采至少 3000 万磅铜和 35,000 盎司黄金。
鉴于大坝灾难的持续影响和波利山矿的合规记录，瓦特和其他人呼吁省政府对采矿作业进行更加透明和严格的审查。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环境部表示，自 2017 年颁发废水许可证以来，已进行了 14 次检查。该部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已发出五份合规通知、五份建议、三份警告和 2020 年的罚款。该部最近一次对波利山的检查是在 2021 年进行的；该部发言人表示，该矿计划在“未来几个月”重新进行检查。
BC省环境部要求提供有关大坝的更多信息
根据针对在加拿大运营的自然资源公司的合规和执法行动数据库，环境部在 2021 年 12 月对该矿的年度环境和复垦报告的审查中发现关键信息缺失。2024 年 1 月的一次检查旨在确定帝国金属是否遵守省级温室气体报告规则，结果发现该公司少报了 6,600 多吨排放量，并且未能按照要求由第三方核实其数据。环境部发言人表示，该公司随后更正了其报告。
矿业部在回复《独角鲸》问题的电子邮件中表示，自 4 月 1 日以来，官员已对波利山矿进行了五次检查，包括尾矿储存设施和水处理厂。矿业部表示，这些检查的结果是警告不当储存气雾罐，并发出可能需要修改许可证的建议，并要求提供有关尾矿储存和水坝的更多信息。
该部表示，2024-2025 财年，波利山将接受矿业部的“至少 12 次检查”。
“它们可能是世界上受到最严格审查的矿井，”在莱克利居住了 50 年的理查德·霍姆斯 (Richard Holmes) 是一名省级注册生物学家，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幸的是，这场灾难才导致了这一切。”
霍姆斯认为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采矿业与省级监管机构的关系过于亲密，并指出该省审计长2016 年的一份报告指出，矿业部“面临监管俘获风险”——这一术语指的是监管机构受其应监管的利益所支配，而不是为公众利益而运作。审计长建议该省为采矿业建立一个“综合而独立”的合规和执法部门，并强调该部门应与矿业部分开。
“那从未发生过，”霍尔姆斯说。“那可能是最大的遗憾。”
2020 年，《矿业法》进行了修订，将批准新矿山的职责与合规和执法活动的职责分开。该部表示，此举产生了“提高效率”的效果。但对于仍受大坝溃坝影响的奎斯内尔湖居民来说，这无异于安慰。
研究人员称，黑泽汀溪水流中发现高金属含量
2012 年，克里斯汀·麦克莱恩和她的丈夫在奎斯内尔湖旁购买了一处房产，并计划在那里退休。
“我们称它为我们的快乐之地，”麦克莱恩在接受采访时说。但自 2014 年灾难发生以来，她对湖泊的看法发生了变化。“每次我走到水边，我都会想知道水里有什么。”
麦克莱恩很难相信帝国金属公司关于清理和修复的声明。“每次我看到湖里有什么变化……我就会立刻怀疑这是否与湖里的尾矿有关。”
尾矿碎片仍然覆盖着奎斯内尔湖的湖底，季节性水流将这些物质搅回湖水中，最终流入弗雷泽河的主要支流奎斯内尔河。
研究员菲尔·欧文斯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十年后我们仍然看到湖中出现富含铜的沉积物，这一事实相当令人惊讶。”
欧文斯和他的同事埃伦·佩蒂克鲁都是奎斯内尔河研究中心的研究主任和北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他们检测到浮游动物体内的金属浓度，而浮游动物是当地鱼类（包括湖鳟鱼和红鲑鱼）的食物来源。
两人不仅在尾矿流所在地和波利山废水倾倒地所在的奎斯内尔湖发现了这些金属。欧文斯和佩蒂克鲁最近从黑泽汀溪底部收集了水样，发现溪水中还含有高浓度的金属，包括铜，这些金属会扰乱鲑鱼等鱼类的迁徙，使它们更容易患病。
“我们不知道这些化学物质从何而来，”教授环境科学的欧文斯说道。
“有些地方存在问题，但他们似乎不愿意解决，”地理学教授佩蒂克鲁补充道。“虽然他们说已经完成了整改，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欧文斯和佩蒂克鲁表示，他们已经与省环境部和帝国金属公司分享了他们在黑泽汀溪的调查结果。
欧文斯称，该部门的回应“令人惊讶地沉默”。该部门没有回应《独角鲸》关于是否收到了欧文斯和佩蒂克鲁的调查结果或是否根据调查结果采取行动的问题。2022
年 7 月，两人受邀出席波利山矿公共联络委员会的季度会议，该公司必须成立该委员会，以帮助当地居民、原住民和其他利益相关者了解矿场的活动。
欧文斯说，帝国金属公司要求在会议前查看他和佩蒂克鲁计划展示的信息。
“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演示时，他们对传达的信息感到不舒服，因此我们被取消了邀请，”欧文斯回忆道。《独角鲸》致电帝国金属公司征求意见，并被要求向该公司的通用电子邮件地址发送一条消息。截至本文发表时，帝国金属公司尚未做出回应。
瓦特和麦克莱恩都表示，该部官员似乎只相信帝国金属公司聘请的顾问提供的信息，而忽视了欧文斯和佩蒂克鲁等独立研究人员提供的经过同行评审的 证据。
“令人沮丧的是，BC 省监管机构在制定许可条件时，完全遵循了波利山所谓的科学，而完全忽视了北 BC 大学科学家及其众多同事的研究成果，”Watt 说道。
“他们与矿山或政府部门无关，”麦克莱恩指出。“这是湖边居民唯一可以真正了解真实事实的地方，这些事实不会被操纵或以有利于矿山或政府部门的方式呈现……这是唯一一个我感觉自己没有被欺骗的地方。”
BC 省尚未兑现承诺的采矿监督标准
灾难发生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承诺加强对采矿业的监管，包括对该行业启动严格的检查和审计程序。但批评人士和社区成员表示，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尚未实现政府承诺实施的世界领先标准。
加拿大采矿观察组织联合创始人杰米·尼恩 (Jamie Kneen) 表示，该省仍有数十座类似波利山溃坝的尾矿坝，而这些尾矿坝所属公司储存矿山废料的方式却没有发生改变。
克尼恩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矿业法改革网站上的尾矿地图显示了许多相对高风险的地点。”
“我们知道，从数学上讲，未来 10 年发生某事的概率相当高。”
虽然中国、厄瓜多尔和巴西等国都禁止在社区和敏感生态系统附近修建尾矿坝，但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却没有这样的限制。然而，克尼恩认为，波利山灾难似乎至少为该行业敲响了一记小小的“警钟”。他指出，虽然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尚未禁止在上游修建尾矿坝，但企业似乎已经停止尝试修建它们了。
“新提案中没有一个是针对这种结构的，”他说。“所以也许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业界已经认识到这不再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奥斯本部长在电子邮件回复中表示，各个矿山的独特条件决定了哪种尾矿储存设施最合适。当被问及上游大坝禁令时，她说：“限制可用的[尾矿储存设施]设计方案可能会导致对人类和/或环境健康的风险意外增加。”
部长还指出，自 2014 年以来，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矿山的健康、安全和复垦法规已修订两次，“以保持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作为世界领先采矿管辖区的地位”。
奥斯本说：“这些修正案确保我们省的（尾矿储存设施）按照行业最佳实践进行设计和运营，同时在设施的生命周期中引入额外的责任和监督。”
西海岸环境法律师事务所的环境律师安德鲁·盖奇在采访中表示，即使有法规，企业也并不总是遵守，而且执行力度仍然很弱。
“许多行业，包括采矿业，都存在非常非常严重的不合规问题，而政府对此的行动却非常非常少，”他说。“考虑到此次事故的严重程度——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最大的矿难——政府竟然没有采取更多行动，这让我感到惊讶。”
太平洋时间 8 月 1 日上午 7:40 更新：本文已更新，以更正 Mount Polley 公共联络委员会会议的时间，Phil Owens 和 Ellen Petticrew 计划在会议上介绍他们的调查结果。会议于 2022 年 7 月举行，而不是 之前报道的 2023 年 1 月。
太平洋时间 8 月 1 日下午 3:38 更新：此报道已更新，补充称，BC 省纳税人在波利山大坝溃坝事件后支付了 4000 万美元的清理费用。
（谷歌翻译：A decade after disastrous breach, Mount Polley mine tailings dam could get even bigger）
